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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苦乐独立纪录片|中欧商业评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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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今年2月末,独立纪录片《柴静雾霾调查:穹顶之下》出现在公众面前,随即引发了舆论海啸,环保股暴涨。然而,绝大多数中国独立纪录片制作者得不到这样的关注,只是凭着一腔孤勇,默默

    2015年4月13日凌晨,洛杉矶国际机场异常清冷。历时五个月时间,我完成了《赴美生子》独立纪录片的前期拍摄,即将登上回北京的飞机,内心却丝毫没有感觉轻松。由于题材十分敏感,对于这部投入了很大精力的作品将来的命运,我不免心中忐忑。入行整十年,创作过程中的那种焦虑却一如从前,每次都会经历一轮新的煎熬,回望十年匆匆岁月,觉得当初选择纪录片这条路并不容易。

    入行之初,情怀为上
    十年前,常混迹于798和宋庄的各种独立影展,对纪录片中毒便始于那时,发现一些细碎的生活可以堆砌出岁月变迁与命运无常,一群《老头》在墙根下晒太阳的故事也能讲得荡气回肠,这让我深深着迷。


    相比于电影,纪录片不需要巨额的资金与庞大的团队,自己能决定拍摄的题材与创作的方式,对于初入行充满热血与表达欲望的青年来说,无疑是不错的选择。当时根本无视独立纪录片尴尬的现实处境:影展播放时突然被封锁、临时变换场地的狼狈不堪是常有的事情;有许多作品最终只是小众之间传播,终究难以面世;曾以为不考虑市场需求与舆论的限制,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是很酷的事情,作品的价值不能由传播的好坏去衡量。但十年后,当我身处其中,却深知纪录片创作者阳春白雪的孤傲与市场的割裂,多少有些悲情。如果没有市场的回应,有几人能靠激情与毅力坚持到如今呢?


    入行之初,情怀为上,觉得最要紧的事情是尽快投入到创作当中。我选择的第一个拍摄对象是合租的室友海亮,一个与家庭决裂、放弃老家报社工作、来北京追寻音乐梦想的北漂青年。同样的热血与相仿的年龄,让我们有相似的生活感受,我认定那便是自己想要表达的生活。于是,带上人生中的第一个二手DV便开始了创作。当时并不在意是否能获得投资,也不在意拍摄周期有多长,影片播放渠道在哪儿,最关心的是要如何保持拍摄客观性。就这样一路见证了他十几次搬家,从地下室到隔断间的颠沛流离,目睹他一次次失恋,姑娘都觉得和他在一起没有希望。眼见他遭遇一次次的挫折,用菜刀劈掉自己心爱的电吉他……一晃拍摄持续了近十年,为了在北京生存下来,海亮从一个音乐愤青变成了瑜伽教练,也找到了人生当中的另一半,与北京姑娘娟子相恋结婚。看似在北京扎稳了根,但由于雾霾他们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;为了再次备孕,海亮决定带着娟子离开北京,回到环境更好的南方老家的小山城,最终达成与家人的和解,开始平凡的生活。


    从来预料不到海亮的故事会是这样的结局,但一切又似乎合乎生活的逻辑。十年之后,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,不经意间,这些拍摄便成为我们成长的一个共同见证,而不加修饰的真实生活与极长时间的跨度,让影片有了些力量。这些拍摄都是利用业余时间完成的,对此,吴文光导演的一段话对我影响很深:“你可以在某个领域成为一个专业的人,但你必须做其他工作来解决你的生活问题,结果拍纪录片就像业余去做一样。”作为行业前辈,吴文光的独立纪录片《操他妈电影》是他2000年拍的素材,但到了2005年才拿出来剪辑完成。海亮的故事面临同样的问题,庞杂的素材以及极长的时间跨度,给后期制作带来非常大的难度。利用业余时间何时才能完成?也只有时间会给出答案。

    投资似难产,回报如便秘
    因为缺乏经验与商业意识,我的第一个纪录片选择了耗时费劲的单兵作战,对商业运作而言,可以说是失败的典型。创作之初,以为只要拍到有价值的内容,别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。其实这也是很多拍摄独立纪录片的同行所面临的共同问题:拍摄制作周期漫长,资金投入回收的风险极大,所以独立纪录片往往难以获得可靠的资金支持。杜海滨拍摄的《1428》获得了第66届威尼斯电影节“地平线竞赛单元”最佳纪录片奖,但在拍摄之初,全部是他的自费行为。因为有《铁路沿线》成功的先例,寻找拍摄资金对他而言应该相对容易,尤其是涉及社会敏感题材、突发的历史性事件,相对容易获得海外的资金支持。但金融海啸发生之后,海外资金投入全面收紧,寻找投资对他而言也变得困难起来。


    在没有投资的情况下,如何有效控制成本、维持拍摄显得异常重要。圈中朋友各有奇招:一个CCTV7的编导因为长期拍摄乡土题材的内容,在工作过程中接触的都是底层农民,发现不乏有反映当下社会现实的人物故事,内容并不适合电视播出,于是他开始利用工作之便,套拍他认为有价值的故事制作成纪录片,既不耽误工作又节约了成本。但并非所有纪录片拍摄都能用上“巧劲”:有个前同事拍摄纪录片《家门》,讲述祖辈传下来的祖屋被父亲拆倒重盖,反映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给农村带来的影响和变迁。由于迟迟找不到拍摄资金,最后只得召集志同道合的哥们入股,协商好将来影片一旦有所回报,摄影、录音、剪辑、配乐……每个投入其中的创作者都会获得相应比例的回报,如果最终没有获得成功,损失也就哥们几个一起共同承担。影片拍摄至今已经过去了四年,还没有最终成片,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业、养家糊口,《家门》某种意义上,成为了朋友们情怀与希望的寄托。


    对于独立纪录片而言,投资似难产,回报也如同便秘:如果作品有幸能在国内外各大电影节获奖,回收成本会变得相对容易。近年来中国纪录片在西方电影节上屡有斩获,中国的快速发展和存在的各种社会问题是西方社会十分好奇的,中国纪录片也因此赢得了更多的关注。但相对于众多的创作者群体而言,获奖概率还是极低的。国际路线走不通,部分创作者还可以通过电视台的播出获得一定的收入,但过程并不容易:拍摄制作的质量是否合乎播出要求?涉及话题是否符合宣传口径?终于等到播出的环节,各大卫视给纪录片的时段也很尴尬,多为收视率极低的非黄金时段。商业纪录片还有《舌尖上的中国》这样的高光时刻,独立纪录片却可能经历一次次修改也无法最终通过审查,或者根本就无法找到与电视台对接的途径,最终面临被彻底湮没的命运。


    曾有一次,跟多年未见的主持人赵川聊天,他很惊异于我如今还在拍纪录片,他第一句话便是:“现在拍纪录片能挣钱吗?”我想这大抵也是圈内朋友对于纪录片的印象吧。而在发达国家,纪录片的处境相对要好得多,有为纪录片专设的基金会,播放的渠道更多在影院,有少量纪录片能赚钱。在加拿大,一些纪录片项目还未开始,就拿到20%上下的退税,有的甚至超过45%。政府合作制作的优惠,也是纪录片资金的一个来源。德国的纪录片产量约占总电影产量的五分之一,也缘于政府的各种支持。

    Web 2.0打开新的可能性
    然而,这篇文章并不是关于独立纪录片十年血泪史的回忆。独立纪录片发展虽然有诸多问题,但它却给了我太多滋养,让我可以感受不同的人生,纪录片创作上的极大自由也让我的生活有了更多可能性:2013年,我和文心辞职去非洲旅行,用七个月的时间走了十五个国家,最终我将沿途的经历制作成十集纪录片《背包里的婚纱》并投放到网络,获得了巨大反响,累计点击率超过2000万。原本是一次花光所有积蓄的旅行,想不到因为纪录片而意外得到了丰厚的回馈。正是独立纪录片在创作上的无限自由,让我在玩乐的过程之中也能找到有意思的故事,可以在不那么严肃的状态之下进行创作。播出的渠道不再局限于传统媒体,社交网络和视频网站承担了越来越强的传播功能。网络对视频内容很快地作出反应,《背包里的婚纱》投放到网上以后,我能即时看到大家的反馈,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方式。网络的成功又很快反哺到了电视媒体:央视、凤凰卫视、湖南卫视等十几家电视台对我们的故事进行了专题报道,以往没有网络力量的推动,这些是难以想象的。


    正因为网络直接而强悍的传播能力,让更多人选择这种方式,包括传统的电视人。2014年崔永元拍摄转基因纪录片,2015年柴静主创《穹顶之下》纪录片,两个在央视体系成长的媒体人,最终却都选择了网络作为自己作品的出口,《穹顶之下》虽然只播出了短短几天,却横扫了各种社交网络,获得前所未有的影响与关注。当然,网络的力量绝不止于单一的传播,视频网站老大优酷土豆的CEO古永锵就宣布:2015年将投入6亿元做自制内容。毫无疑问,网络让独立纪录片作者有了更多的选择。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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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(本篇全文发表于《中欧商业评论》2015年5月号。订购热线:021—28905977

     

    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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